叶浅予《富春人物画谱》连载

（十五）

山区老两口（叶浅予）

越剧演员（叶浅予）

这是一幅特别有意思的画面：

冬天。山区。农家卧室。老两口正坐在床前的火桶上。老汉在抽着长杆旱烟，老妇人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汤。

他们所坐的圆形木凳叫火桶，底部是个铁盆。山区农家烧火做饭用柴火，做完饭，把灶肚里的红炭退出来，装进火桶铁盆里，盖上点灰，可以保温几小时。这是旧时农村冬天最好的取暖方式。

画中老两口睡觉的床是旧式架子床，上有帐子。老两口衣着也较为讲究。从中可看出，这老两口家庭条件相当不错。

《山区老两口》反映了农村老人悠然自在的生活状态。

此画构图对称而均衡。各种形态的线条丰富而流畅。

在桐庐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越剧的故乡在嵊州，越剧的摇篮在桐庐。”指的是桐庐坚持从小培养越剧人才，连续培养出了6位中国戏剧最高奖——梅花奖获得者，其中五位是桐庐本土成长起来的越剧演员。

作为桐庐走出去的艺术家，叶浅予对家乡的越剧艺术事业十分关心。

《叶浅予故乡印记》摄影集中有一幅《畅谈桐庐越剧》，反映的是1982年叶浅予和县长、文化局局长观看完越剧表演在场外交谈的场景，叶浅予盛赞桐庐越剧，称演员“前途无量”，都是“好苗子”。

又据桐庐文联退休干部孙立群回忆，叶浅予曾鼓励他努力做好为桐庐培养越剧人才的工作，并记录了叶浅予回家乡观看艺训班汇报演出的经历：“叶老看小演员的表演是那样入神，他边看还边在小本子上记着、画着，并时不时地为他们鼓掌。”（《叶浅予与桐庐越剧》，《叶浅予与故乡桐庐》，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年，第179页）《越剧演员》此画形态各异的五位演员，是桐庐越剧所有演员的集中体现。

（十六）

甘蔗摊前管乐队（叶浅予）

拖拉机手绝技（叶浅予）

这幅画很有意思，题为《甘蔗摊前管乐队》，可画的绝不是真正的管乐队，而是六位年轻人，正在横七竖八啃甘蔗的情景，恰似管乐队在街头演奏，别有趣味。

画面的角落里甘蔗摊主在悠闲地抽着烟，显然很满足于刚刚做了一单大买卖。但他手上依然握着砍刀，又在盼着下一单生意。

桐庐过去也产甘蔗。据《桐庐县志》记载：“1985年全县种植……甘蔗1200亩，平均亩产4000斤。”可现在已少有种植。水果店的甘蔗，大多是外地运来的。

这幅线条为主的人物画，只有少量人物发型用墨块，其他人物的发型、帽子，也用线条勾画。

此画（《拖拉机手绝技》）让人过目难忘。

一辆手扶拖拉机，拖斗里装满高高的柴火。更夸张的是，货物顶上还背靠背坐着两人，想来应该是搭便车的人，看了让人心悸。

题为《拖拉机手绝技》，何尝不是在说两位乘客的绝技。当然，这种“绝技”显然不值得提倡，叶老用夸张的方法本身就含有讽刺意味。

此画也是一个时代的反映。在交通尚不发达的20世纪，拖拉机不仅是农村的主要运输工具，也顺便成了人们的交通工具，搭乘拖拉机的现象司空见惯。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进入新世纪后，随着经济社会发展，交通条件大为改善。如今桐庐城乡之间、乡村之间，公交车已经四通八达，人们出行非常方便。即使搭便车，也是安全舒适的私家车。

（十七）

叶浅予在杭州拖拉机厂采风（王天瑞 摄）

独轮车与四轮拖拉并存（叶浅予）

我国千百年来的农村生活中，独轮车是重要运输工具之一。新中国成立之后，拖拉机的出现是运输方式革命性进步。然而对于普通农村来说，拖拉机是奢侈品。桐庐幸有杭州拖拉机厂于20世纪60年代末落户于严陵乡（今属富春江镇）渡济村。“1985年，有职工1386（技术人员55人），固定资产原值825万元，当年产手扶拖拉机0.54万台，年总产值1747万元，税利127万元。”（《桐庐县志》）因此桐庐农村七八十年代已出现一些手扶拖拉机，但条件有限的农民依然只能用独轮车。

《独轮车与四轮拖拉并存》反映了改革开放初期农村运输方式新老并存新旧交替的现象。两辆独轮车一辆载货，一辆一边载货，一边载的是母子俩，推车人显然是家中男主人。两辆四轮拖拉机也都是人货混载。当然，短短三四十年过去，中国交通及农村运输方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手扶拖拉机早已绝迹。杭州拖拉机厂也已不复存在。

此画在艺术上运用了对比手法。这一艺术手法在百幅画谱中十分常见。

（十八）

一九八五年以文养文政策下达以后（叶浅予）

团干部指导狄司库（叶浅予）

《一九八五年以文养文政策下达以后》反映的是新政策带来的新风貌。

一家新华书店，小小一角卖书，更大的区域则售卖日用百货和服装等，店外是几辆自行车，招牌上写着“名牌自行车”等字样。书店前的街路上，一个肩荷锄头的老农牵着耕牛路过，显示出时代气息。画上一语实为点题：“一九八五年以文养文政策下达以后。”

20世纪80年代后期，在改革、开放、搞活方针的指引下，文化事业单位相继实施“以文养文”“以文补文”“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政策。这也是改革开放初期文化事业单位生存发展的无奈之举。

此画也是对于特定时代特定事物的真实记录。

这是一位八十多岁老人画的年轻人的业余生活。题为《团干部指导狄司库》，说明此业余生活是健康并且值得提倡的。

画面中，一群年轻人正在跳迪斯科，动作各异，表情各样。

擅长画舞蹈人物的叶浅予先生，把跳迪斯科的各种舞姿，都表现出来了。

《叶浅予散文》一书中正好有一篇《迪司科不是坏东西》（注：狄司库、迪司科，今规范翻译为迪斯科），记录了1985年春节叶老在家乡观看迪斯科的经历：

今年春节期间，我在浙江老家小县城里过元宵节。住处隔壁是个剧场，每晚灯光闪亮，乐声铿锵，青年男女在那儿跳舞取乐，听见他们正在学习迪司科。有几个团干部在指导并示范。迪司科能在小城镇立足，它的名声一定干净了。可是一般年纪大的人对青年男女混在一起跳舞不大习惯，经过我强扯硬拉，找了几个熟人一起去参加舞会。一位县干部见到自己女儿也在其中扭屁股，先瞠目，继皱眉，最后来了个眉开眼笑，乐呵呵地说：“你看那个姑娘扭得多好，多痛快，我认识她，白天干活顶有劲，晚上痛痛快快玩一玩，我看这玩意不坏。”这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对迪司科做了正确的评价。

由此可见叶老是位勇于接受新事物的老年人。这也应该是他在百幅画中，创作这幅与众不同画作的原因吧。

文字、图片 董利荣《叶浅予〈富春人物画谱〉解读》

叶浅予艺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