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宋韵(三)
南宋时光是新诗(之三)
董利荣
要事沉淀
在南宋一百多年的历史中,桐庐、分水两县境内一定发生过许多大事要事,只不过大多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幸有史志的一些记载,让我们得以通过时光隧道,去回顾那些遥远的往事。
发生于南宋绍兴十年(1140年)的“宋高宗追封汉严子陵奉议大夫”,应该是一件值得关注的事情。
前些年我县出版的民国版《桐庐县志》点校本,收录追封制文:
制曰:抒抱匡时,勋业固垂万世;羽仪示则,清标永著千秋。尔子陵为光武之故人,坚衡泌之雅志,知经济之多オ,甘隐遁以植节。枕流漱石,垂一线以扶炎;山高水长,振千仞以起懦。不受辟征于汉,宁甘爵秩于今。但朕企仰之私,合锡褒嘉之典,晋阶为奉议大夫。于戏!一字之褒,有光泉壤;万民之式,永表寰区。惟尔明灵,尚其歆服。
绍兴十年三月初八日颁
从中可知,宋高宗对严子陵是赞赏有加的。作为一个统治者,对严子陵有这样的肯定和评价,难能可贵。“山高水长,振千仞以起懦。”显而易见,他是受到了北宋名臣范仲淹“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观点的影响。
东汉高士严子陵从魏晋南北朝开始就成为文人的精神偶像,范仲淹修祠作记后更加凸显其地位,到高宗追封为奉议大夫,严子陵的地位与影响力在南宋时达到了顶点,桐庐境内的严子陵钓台也因此成为热门打卡地。南宋著名诗人赵蕃(1143年~1229年)“往来桐江船,必拜严子祠”的诗句,就印证了南宋时官员文人们纷纷前来严子陵钓台打卡的盛况。
1991年版《桐庐县志》还用最简洁的语言,记录了南宋时桐庐、分水如下大事记:
南宋
建炎四年(1130年)
金兵自杭州进犯睦州。歙县钱峃、钱鲎兄弟和淳安人方庚,率民兵3000设伏于桐庐县西牛山,大败金兵。
绍兴九年(1139年)
分水县大风,继又大水,民多溺死。
嘉定八年(1215年)
连旱125天,桐庐、分水两县溪水断流,水井干涸,“斗水三十钱”。
嘉熙元年(1237年)
桐庐知县赵汝堂拨县币5000缗,增置学田。又捐己俸设惠民仓,籴丰粜歉。
景定五年 (1264年)
桐庐知县吴太古在分水江里口渡(今浮桥埠),以船架设浮桥。
德祐元年 (1275年)
文天祥率江西义兵经桐庐县赴临安 (今杭州)勤王。次年二月,元军攻陷京城临安,南宋溃军10万至桐庐县东北,知县李友仁撤浮桥拒纳。溃军拆民房作筏渡江,毁县治。
以上这些片言只字的记载,让我们依稀窥见南宋时桐庐、分水的状况与最终的落寞。
南宋时的桐庐,还有一件大事值得一提,《杭州通鉴》(人民出版社2014年12月出版)收入如下一条:
【桐庐严子陵祠扩建为钓台书院】
南宋绍定元年(1228年),桐庐严子陵祠堂扩建为钓台书院。
桐庐严子陵祠堂为北宋景祐年间 (1034年~1037年)由睦州知州范仲淹为祠祭汉代隐士严子陵而建,绍定元年 (1228年)祠堂扩建为钓台书院。官厅左为祠堂,右为讲堂,北为楼屋,南为流为阁;两侧有明善、希贤、尚志、修己等四斋,为学生宿舍;此外还有羊裘轩、客星阁等建筑。宋亡后,著名理学家金履祥曾为钓台书院主讲。元代以后钓台书院多次重修、重建。
从这段简略的文字可知,钓台书院有着相当的规模,扩建之时的1228年,距南宋灭亡的1279年正好半个世纪前,应该是南宋的鼎盛时期。它的建立也印证了南宋时期严州及桐庐县衙经济实力的雄厚和对教育的重视。当然,钓台书院也见证了南宋的衰败与消亡。
岁月如流。富春江畔的严子陵钓台仍在,钓台书院则早就不见了踪影,唯有留存在典籍之中。
遗存何在
探寻桐庐的南宋历史,人们自然会问,究竟有什么遗迹留存下来。我想,最多的遗存大概就是诗文。然而,我在此探究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遗存和至今仍然影响着我们生活的风俗遗存。
在桐庐,有一处同山川融为一体的建筑物,一定与南宋相关,那就是桐君山上的桐君塔。桐君塔究竟建于何时已不可考,但最早有史记载的,就是南宋时期。据清康熙版《桐庐县志》记载:“旧时有塔,不知何时所建,宋景定元年重修。”查景定元年为1260年,而1127年至1206年在世的杨万里就已留下“白塔映青山”句,可见桐君塔在南宋早期便已存在。桐君塔是桐庐境内安乐、桐君、圆通三座古塔中仅存的一座,是实心楼阁式砖塔。此塔尽管历朝历代遭受风雨雷电侵蚀,屡坏屡建,但主体塔砖应该留自于南宋。因而我以为,桐君塔是最能代表桐庐南宋遗存的建筑物。
另一处与南宋较为紧密的遗存,应是严子陵钓台。双台依旧,当然物是人非了。如今导游向游客必讲的关于西台的动人故事,便与宋亡有关。而北宋时范仲淹以睦州州府名义始建的严先生祠堂,早就毁坏,幸有后任南宋知州秉持先贤义举,接续修葺并撰文记载,影响了后代州县官员不断重修,才使严先生祠堂代代留传。
桐庐境内现存的古路、石桥、牌坊等建筑物,除了新合乡里松山村的履坦桥相传建于南宋时外,几乎没有南宋时期留存下来的,更不用说木结构建筑物了。
如今桐庐境内真正看得见摸得着的南宋遗存,大概非碑志和摩崖石刻莫属。南宋时的碑志留存极少,然而严子陵钓台碑廊却有一方弥足珍贵的南宋古碑。吴宏伟在他主编的《桐庐石刻碑志精粹》(西泠印社出版社2017年12月出版)一书着重推介。此碑为“南宋张浚过严子陵钓台题诗碑”,内容为南宋中兴四大名将张浚的钓台诗两首。由南宋名臣、著名书法家汪应辰书于“隆兴甲申五月二十有二日”,系1164年,立于十年后的南宋淳熙元年(1174年)。由南宋诗人“东阳范端臣题额”,可惜碑额今已不存。“该碑雄浑朴茂,名家荟萃,虽经断裂拼接,仍不失宋代风韵,堪称桐庐县宋碑翘楚。”前些年浙师大方爱龙教授为撰写南宋书法史,专程赶来桐庐观摩此碑,可见其在书法上的文化价值之大。而那些均刻录于南宋淳熙年间的摩崖石刻都已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其中桐君街道阆苑村阆仙洞石刻一处,百江镇松村小松源一处。阆仙洞的石刻南宋时的有六七条之多,这些石刻文字都较简洁,但从那些片言只语中,我们今日得以想象八百多年前文人们的交游状态和对农业生产的重视。而小松源的石刻则更为精彩,《桐庐县文物保护单位》(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7年12月出版)一书对此有如下记载:“石刻由三尊线刻菩萨画像、一座宝塔及题字组成。……画像为泗洲菩萨和两位侍者。泗洲菩萨高82厘米,宽47厘米,端坐于莲台,两侍者分立其左右。崖面右上角线刻一座宝塔……”在偏僻的山坳里居然有如此精妙的摩崖石刻,自然引起我的好奇。为真切触摸那段南宋留下的人文历史,我在县文物部门负责人和几位文友的陪同下,专程前往小松源探寻。尽管行前他们几位告知进山需步行一个多小时,但路途之远行路之难,依然出乎我的意料,用跋山涉水、披荆斩棘来形容毫不为过。秋阳正好的中午时分,我们一行终于抵达山谷深处。小溪旁山崖下有一个简易的砖棚,里面就是我想一睹真容的摩崖石刻。除前述泗洲菩萨及两位侍者和宝塔等线刻图案外,一旁还刻有一段文字:“当村徐庆安同妻陈二娘施财,建立泗州菩萨一堂,长生供养,所祈福祉,追荐亡考三郎往生净土,仍保一家人口四季平安,求望遂心,诸般殊意者。淳熙戊申七月十八日庆安立,石匠徐赵盈”。我怀着虔诚之心抚摸石刻,那一丝丝凹陷的线条,仿佛把我的思绪牵引到遥远的古代。淳熙戊申是1188年,距今830多年了,我们今天真该感谢那位当地乡贤徐庆安夫妇出资,本村石匠徐赵盈出力,让我们得以抚今追昔,去走进遥不可及的南宋时光。
我们今天还能感受到的南宋遗韵,应该要算桐庐最大的风俗“江南时节”和桐庐名宴“十六回切”。江南时节从每年农历八月初一开始,到冬月二十结束,桐庐富春江以南乡镇各村均有固定的日子,轮流过节,颇为热闹。时节据传始于南宋。另一个被誉为桐庐满汉全席的传统名宴十六回切,据载“始于南宋,盛于明清”。如今,江南时节和十六回切均已成为桐庐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它们都是桐庐南宋时繁华的明证。
说到饮食,南宋孝宗皇帝赵昚(1127年~1194年)巡游分水时,在玉华山下玉华酒楼用膳。喝了用玉华泉水酿造的美酒“玉华清露”,赞不绝口,称此泉为“江南第一”。这个南宋时流传下来的故事,至今都让分水人津津乐道。
南宋诗人石孝友在《清平乐》中写道:“山明水嫩,潇洒桐庐郡,极目风烟无限景,说也如何得尽。”
的确,桐庐的南宋时光,多少景,多少人,多少事,“说也如何得尽”。但愿本文能够吸引您走进南宋时光,去追寻南宋时的桐庐。
南京路特软件有限公司 仅提供技术服务支持, 文字、图片、视频版权归属发布媒体